那天整理舊信件 掉出一封曾經熟悉的筆跡
看到那娟秀的字體 讓我一陣鼻酸
那是一位可憐的母親
經由我的手 和他的寶貝兒子 魚雁往返兩年
一解思念情懷的血淚史
大約是五六年前吧 剛接一班新的三年級
才開學兩週 對學生還未全盤瞭解
就接到一封指名給我 來自南部鄉下的信箋
字裡行間 充滿了母愛的天性 和日夜思念孩子的錐心之痛
讓人看了 十分動容與不捨
那是才離婚一年多 與兩個愛子 相隔一南一北的媽媽
因為孩子的爸爸 不讓她和孩子見面 通話 甚至通信
想斷絕他們母子之間的親情
不得已 她偷偷打聽孩子的班級 和老師名字
寫信給我 希望我能幫她傳遞信件給孩子
他孩子在我班上 是個聰明 沈默 獨立
又懂事的孩子 眉宇間 隱隱透出一股孤獨和憂鬱
讓人心疼他的超齡早熟
我把信件交給孩子 也回了封長信給她
同樣身為母親 我很能理解她的心境與苦悶
我要她放心 因為對我而言 這是易如反掌的事
接下來 她幾乎每週都來信
除了感謝我 對孩子的關心 教導之外
另兩封給孩子的信 並未彌封 我也從未看過
有時也附上兩百元現鈔 給孩子當零用錢
也寄卡片 或媽媽和爺爺奶奶的合照
去校外教學 我會幫孩子多拍幾張照片 加洗給她
並經常鉅細靡遺的告訴她 孩子在學校的情形
說孩子表現很好 請她放心
不過 孩子有一陣子沈迷在玩鬥牌 我也毫不隱瞞
她會苦口婆心的勸導孩子 說了很多話
還要他好好照顧弟弟
她也非常心疼孩子 說那爸爸常加班
把兄弟丟在家裡 若孩子偷打電話 會嚴查責罵
某次上美勞課 學生在畫畫
我也拿出我的素描簿 幫孩子們畫速寫
越畫越起勁 也幫她孩子畫了一張
自覺滿傳神的 就得意的寄去給她
她很快的回信 說非常感謝我 畫得真好
她會好好珍藏 思念孩子時 會經常拿出來看
末了 她甚至說……有點嫉妒我
因為 我可以天天跟她的寶貝見面
而她朝思暮想兩位愛子 都快想瘋了 卻只能偷偷哭泣
相隔遙遠 連見一面 說句話 都難如登天
她恨不得….是我
我們這樣 持續通了兩年的信
每次看那有如杜鵑泣血的信 都讓我好難過
彷彿看到她深夜伏案 一筆筆的 給孩子認真寫信
一句句愛的叮嚀 一聲聲愛的呼喚
彷彿對著孩子耳畔 溫柔叮嚀 訴不盡的滿腔思念
常常 信紙 是濕了 又乾 乾了又濕.....
滿是一個母親的悲傷淚珠 化成的模糊字跡
一年半之後 一個晴朗的春天午後
我們終於在走廊見面了
乾淨俐落的短髮 和素雅的套裝打扮
歷經滄桑的秀氣臉龐 帶著堅毅的眼神
我們像認識了許久的好朋友
卻又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剛下火車的她 見到孩子 神情十分激動 悲歡交集
抱著孩子 喜極而泣
我隱隱感覺 那孩子 在一慣冷漠的外表下
其實有一顆善感的心
她常在信上說 孩子很堅毅勇敢 又獨立
只是不善於表達感情
暑假 孩子獲允去南部住幾天 他們相處得非常融洽
孩子跟她很親 也很思念她
我曾問過孩子 他並沒有那麼常給媽媽寫信
因為爸爸知道 會很不高興
我告訴他 一定要多給媽媽回信 告訴你的生活狀況
因為她很想念你
他用力點點頭 然後轉身離去
她也娓娓道出離婚始末
因為受不了孩子的爸爸 先提出離婚
但是 卻過不了思念孩子這一關 所以 她很後悔 覺得虧欠孩子
唉 過去的事 就讓它過去吧
眼前 我告訴她要勇敢 好好的照顧年邁父母
自己也好好保重 快樂過日子
她做保險業 非常努力
就是希望 將來孩子有機會回到她身邊
孩子升上五年級後 我不再教他
我們之間 也逐漸淡去
不過 開學時 我還是先去知會他的新老師
提到這孩子的事 請他多關照
過不久 我收到她寄來的賀年卡
一再跟我道謝 時間過得真快
兩年 彈指已過
她的孩子 長大 也長高許多
已不再是當初 那怯生生的樣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 我相信她已漸漸走出傷痛
孩子不管多大 離母親多遠
心 還是緊緊彼此相繫的
因為 母子親情 永遠是無法割斷的
